第五課 現代詩選 班級 姓名 座號
（一）狼之獨步
＊寫作背景
要了解狼之獨步這首詩的寫作背景，必須與紀弦在臺灣詩史上的開創地位連繫起來。民國四 十五年紀弦創立現代派，提倡「新現代主義」，撼動了當時文壇對於「新詩」的認識，因此本詩 可以說是詩人對於當時文壇的一種宣告，詩人向明說：
其實讀這首詩還應更進一層地認識。因為沒有任何一種文字的形成不是事出有因。紀弦創作 此詩在民國五十三年，離他創立現代派已是第八個年頭，而離他解散現代派，和停辦現代詩雜誌 才不過一、兩年的光景。現代派創立時真是風起雲湧，大批青年詩人都拜倒其門下。然其現代派 所主張的橫的移植，主觀的強調以及純詩的追求，卻為整個文壇帶來震驚，因而產生廣泛的討伐 與抗拒。而偏偏響應者眾，能以理論護衛者寡，致使紀弦形勢孤單，多年不得平靜，最後終至厭 煩而將現代派自動解散。其遭受挫折的失落感可想而知。詩境本乃心境的反映，狼之獨步卻是他 在心境最壞的時候的一首創作，當然所有的感慨和憤懣都會借詩發揮。這首詩之所以表現出孤絕 和激烈，是自然的事。
＊臺灣新詩詩社簡介
代表人物 詩觀
現代詩社 紀弦 楊喚 鄭愁予
(1)接受西方的經驗及影響，強調新詩為「橫的移植」
(2)領導新詩的再革命，推行新詩的現代化，講究新的形式之創 造，新的手法之發明
(3)強調知性，追求詩的純粹性 藍星詩社 覃子豪
余光中 鍾鼎文
(1)主張現代詩兼有「橫的移植」、「縱的繼承」兩種質素，不宜 偏廢
(2)詩的意義在於詩人對於自身經驗的體現，而風格則是自我創造 的展現
(3)偏重抒情 創世紀詩社 張默
洛夫 瘂弦
(1)倡導超現實主義，理論與創作並進 (2)積極舉辦各項詩活動，出刊各類詩選 笠詩社 林亨泰
白萩詹冰
(1)集結本土詩人而成立的詩社，代表本土意識的詩派 (2)詩的創作應具有鄉土情懷及對現實生活的批判意識
（一）狼之獨步 ◎ 紀 弦
作 者
1.路逾早期以「路易士」為其筆名，至抗戰勝利時，覺得這筆名過於洋化，於是隨意翻閱字典，
取了「紀弦」這筆名，此後就以「紀弦」二字行走在文壇。
2.紀弦於美國時間二○一三年七月二十二日凌晨兩點在加州過世，享壽一○一歲。北美華文作家 協會網站於八月十日紀弦葬禮前推出「紀弦紀念專輯」，向他致敬，內容有紀弦代表詩作、手 稿、北加州文壇身影照片，並刊出加拿大 溫哥華名詩人洛夫、臺灣名詩人羅青、美國地區詩人 作家莊因、喻麗清、非馬等人的追悼詩文，送紀老一程。
1.紀弦詩拔萃：紀弦詩拔萃一書，出版於民國九十一年，是紀弦從十一本詩集、一千多首作品裡，
精挑細選出九十五首詩編輯而成。這部自選集整整橫跨了六十八個年頭，囊括紀弦各個階段的 作品。此部選集分三輯：
輯一 收錄詩人二十至三十五歲的作品，此時期的作品寫活了詩人年輕時的率真。
輯二 收錄詩人在臺灣時期（三十七至六十二歲）的作品，這時積極豪邁，狂放的風格不 時在詩中顯現。
輯三 收錄詩人六十四至八十七歲的作品，此時期寫宇宙、哲理之詩較多。
2.象徵主義：「象徵主義」一詞最早出現於西元一八八六年的法國，法國詩人波特萊爾就是文學 上象徵主義的先驅。象徵主義者在題材上較側重於個人想像與內心情感的描寫，較少涉及到一 般的社會題材；在藝術方法上，強調用有質感的形象及暗示、對比、聯想等手法，取代空泛的 修辭和生硬的說教。此外，象徵主義的文學作品也重視音樂性和韻律感。
3.現代派：民國四十五年一月十五日，以紀弦為首的現代詩社在臺北正式成立，提出「領導新詩 再革命」和「推動新詩現代化」的口號，並公布六大信條：
第一條：開宗明義，認為象徵派導源於波特萊爾。
第二條：認為新詩乃是橫的移植，期許臺灣現代詩能夠與國際間流行的現代主義接軌。
第三條：是希望在詩的內容、形式、工具、手法講究新意。
第四條：強調知性，排斥情緒告白。
第五條：追求詩的純粹性，排除非詩的雜質，必須是純詩的而非散文的。
第六條：提出愛國、反共，則是適應政治環境的口號。
4.戒嚴：國家的安全和秩序受到破壞或威脅時，政府所採取的軍事管制措施。臺灣戒嚴時期自民 國三十八年五月二十日省主席陳誠頒布戒嚴令，至七十六年七月十五日蔣經國總統宣布解嚴為 止，持續了三十八年又五十六天。
5.詩壇常青樹：紀弦的創作具有鮮明的風格，評論家形容紀弦的創作明朗、激越、詼諧。他不作 無病呻吟，善於運用傳達性很強的語言和結構來創作，從年輕寫到老，常常有新作品在臺灣、
香港和大陸發表，故被譽為「詩壇常青樹」（詩人張默語）。
＊紀弦生平
紀弦將自己的一生分為三大時期：大陸時期、臺灣時期、美西時期，分述如下：
(一)大陸時期（一九一三～一九四八）
1.漂泊童年定居揚州
紀弦本名路逾，祖籍陝西，民國二年四月二十七日生於河北 清苑。出身書香世家，祖父是清 朝知縣，父親曾任職民國 總統府。小時候，由於父親跟隨孫中山先生從事革命而南北奔波、居無 定所，曾在北京、上海等地度過，以致他在十二歲之前，從未在任何一個地方讀完一學期。直到 民國十三年定居於揚州，在當地五院附小才受到良好的教育，因此他以「揚州」為心目中的故鄉。
2.詩與情的萌芽
紀弦寫詩幾乎是和初戀一起開始的，紀弦年少時相戀的女友，是他的鄰居，也就是後來成為 他妻子的胡明。民國十八年的暑假，紀弦離開揚州前往武漢，兩人便時常通信，並且互寄照片來 表示對彼此的情思。十六歲的紀弦，因此寫了許多情詩。同時，他也大量閱讀中外文學名著與天 文歷史的書籍。民國十九年一月二十三日，二人在揚州結婚。婚後，紀弦轉學到蘇州美專 繪畫系 西洋畫組，在此時他接觸了更多現代主義的思想。
民國二十二年七月，紀弦畢業於蘇州美專，開始參與當時詩壇活動，如前往上海創辦火山詩 刊。民國二十二年年底，以筆名「路易士」自費出版了易士詩集。紀弦回想起來，當時的少作實 在有些幼稚，但如果是當作他與妻子相戀的紀念品的話，卻是很具有意義的。
3.活躍於中國現代詩壇
易士詩集出版後，紀弦開始接觸李金髮與戴望舒的作品，受到自由詩和象徵詩的影響，並結 交了徐遲等現代派詩人群。此後他的作品陸陸續續地刊載在現代上，並正式成為中國新詩的現代 派成員。
現代停刊之後，民國二十五年十月，戴望舒與紀弦、徐遲、馮至等人合編新詩月刊，繼續推 動現代派詩潮，集合大陸南北詩人的作品，紀弦個人除易士詩集，另出版行過之生命、火災的城、
夏天、出發、三十前集等作品，抵臺後編為摘星的少年、飲者詩抄重新出版。
(二)臺灣時期（一九四九～一九七六）
1.熱風編務繁忙
紀弦生平編過兩個副刊。第一是民國二十七年、二十八年在香港編過國民日報的副刊新壘。
第二是民國三十七年來臺之後，三十七年、三十八年在臺北編過平言日報的副刊熱風。當時紀弦 一家子住在社長家的花園小屋，每天只要走幾步路，就到上班的地方，不過由於熱風副刊每天出 一期，所以紀弦的編務十分繁忙。
2.安居臺灣教學樂
紀弦來臺時三十五歲，他不僅將中國新詩復興運動的火種帶到臺灣，大力地推倡新詩活動，
更是第一個使用「現代詩」一詞的人。民國四十年，紀弦與鍾鼎文、葛賢寧三人借自立晚報副刊
的版位，發起新詩週刊，這在臺灣是破天荒的創舉，對於臺灣新詩史有一定的重要性。
雖然紀弦創作的是新詩，但是上課時卻只講授古詩，絕口不提新詩，以致學生幾乎不知道他是當 代大詩人。紀弦在成功高中教書一直到退休，總共有二十五年之久。
3.創辦現代詩季刊
國民黨撤守臺灣之後，鼓吹反共戰鬥文藝的思潮，如此政治性高過文學性的結果，便是詩的 藝術性低落，再加上格律詩形式的束縛與陳腐的感情宣洩，促使紀弦創辦現代詩和發起組織現代 派。
民國四十二年二月紀弦獨資創辦現代詩季刊，民國四十五年一月十五日，宣告成立現代派。
在現代派消息公報上有著：「領導新詩的再革命，推行新詩的現代化」的宣言。他和李莎、方思、
林泠、鄭愁予等詩人合作，提倡「新現代主義」。
在後來爆發的現代詩論戰中，紀弦又得到「跨越語言的一代」的本土詩人林亨泰的助陣，吸收日 治時期的現代詩潮，鎔鑄超現實主義、主知主義、新即物主義的精神，為推動新詩現代化增強力 量。
雖然民國五十三年現代詩停刊，但現代詩社的成員如楊喚、鄭愁予、林泠、林亨泰、商禽等，
都成為文壇上非常重要的詩人。
來臺後的作品除了在飛揚的年代、無人島、飲者詩抄和紀弦自選集、紀弦詩拔萃之外，則編 為檳榔樹甲、乙、丙、丁、戊五集出版。
(三)美西時期（一九七七～二○一三）
1.移居美國寫詩不輟
原本紀弦一家人住在三藩城，但因為女兒珊珊工作而遷居到舊金山半島之一的小城密爾布瑞
（Millbrae），後來再搬到聖馬太奧（San Mateo）的老人公寓，在這陽光充足、空氣新鮮的地方，
過著與世無爭的恬靜生活。一九八三年七十壽辰，紀弦寫了一首七十自壽，表達了回顧自己一生 時那複雜然而寧靜的心情：
既不是什麼開始，亦尚未到達終點，／而就是一種停，停下來看看風景；今天／在這個美麗的半 島上作客，／我已不再貪杯，不再胡鬧，／不再自以為很了不起如當年了。／讓我獨自徘徊，消 磨歲月，／在這屬於我自己的小小的後院裡，／是好的：我樂意和十來棵／品種不同的玫瑰廝守 著，默契著，／相看兩不厭，無言以終老。
對紀弦來說，教書的職業在退休那一年就結束了，但寫詩是他一生的事業。紀弦從十六歲就 開始寫詩，他曾說：「我這個人就是為詩而活著。活到老，寫到老，死而後已。」他將詩看作是 他的宗教，是他的一切，並且堅信著：作為一個詩人，必然是憑藉著作品而存在的。所以要寫出 像樣的東西，不能僅是仰仗著知名度。
移居美國之後的作品有晚景、半島之歌，另有詩論集和散文集多種。
2.回憶一生
民國九十一年紀弦出版紀弦回憶錄三冊，第一部二分明月下寫「大陸時期」（一九一三～一 九四八），前半著力在揚州生長與求學之生活，後半則主要寫進入文壇，如何不受政局與意識形 態左右，堅持其文學志業，並對當時大陸文壇狀況深入解說，是了解三○年代大陸文學發展的重 要史料。
第二部在頂點與高潮寫詩人「臺灣時期」（一九四九～一九七六），在臺灣創辦現代詩季刊，
對現代詩造成深遠影響的經過，全書著力釐清作者對現代詩的理念與看法，並透過說明與覃子豪 之間的現代詩論戰，進一步闡發其詩學與詩觀。
第三部半島春秋則寫詩人移居美國，進入「美西時期」（一九七七～二○○○）之恬靜生活，
驚人不輟創作力，信筆拈來一生閱歷，意氣之風發，顧盼自雄的神氣，讓人不禁對詩人老當益壯 的神采心生景仰嘆服之情。
民國九十四年，九十二歲的紀弦中風後，體力日衰，記性衰退，九十九年停止寫詩，但還能 認人並校對錯字。
紀弦於民國一○二年美國時間七月二十二凌晨兩點在加州過世，享壽一○一歲。
＊紀弦的詩觀
(一)詩，由個人出發
紀弦認為詩，連同一切文學與藝術，首先都必須由「個人」出發，所呈現出民族與世界的關 係，時代性與其永恆的價值。因為每一個作家，都有他所屬的民族性格，也有他所屬的時代精神。
而所謂的「民族性格」與「時代精神」，又必須經由作家的表現綜合之後，具體地展現於作品之 中，才能成為有機的、有發展性的。於是不能否定文學中的「個人」，否則就會沒有詩，沒有文 學，沒有藝術。紀弦提出這樣的看法，是認為詩人最重要的便是：能夠忠實地表現自己的看法與 觀點。例如在地球上散步一詩：
在地球上散步，
獨自踽踽地，
我揚起了我的黑手杖，
並把它沉重地點在 堅而冷了的地殼上，
讓那邊棲息著的人們 可以聽見一聲微響，
因而感知了我的存在。
詩中可見詩人獨立的身影，及其在孤獨中展現的自信。「棲息」二字表達了對於當時文壇其 他創作者的一種看法，也看得出詩人年輕的傲氣；而微微震動的回聲就是詩人存在最好的印證了。
(二)詩的本質是一個情緒
談論到詩的本質時，紀弦說：「詩的本質是一個情緒，一個在於音樂狀態的，有想像的情 緒」。
(三)詩是理性與知性的產品
他認為新詩之所以「新」，是在於它是理性與知性的產品，是間接的暗示，而不是直接的說 明。詩人雖然具有狂熱的情感，但是熱情的本身並非是詩，必須透過理智的思考，必須透過適當 的象徵和冷靜的暗示來表達才行。
(四)現代詩的定義
關於現代詩的定義，紀弦認為現代詩的工具是「口語」和「散文」。在形式上使用自由詩型，
在音樂性上，使用自然的節奏，並且以詩想為本質，表現散文所不能表現的。
(五)現代詩的精神
關於現代詩的精神，紀弦則是認為現代詩具有「反傳統」的革命精神，有獨創和學者風貌的 批評精神。不但反浪漫主義、反高蹈象徵，也超越意象學派、未來派，並融合立體主義、達達主 義、超現實主義，成為一種「國際現代主義」。
＊紀弦軼聞掌故
(一)把握時間創作
生活在忙碌的社會裡，紀弦能創作的時間很少，他不像唐代的賈島，能夠騎著驢子到處閒逛；
或者像李賀有書僮背著行囊跟在後頭，寫好詩就先丟在一旁，等到回家之後再慢慢修改，而是抓 緊時間，在上廁所時寫詩。有時候，紀弦坐在書房裡寫詩，太太在廚房要他幫忙，他也能夠馬上 放下筆去幫忙，回來之後，還能馬上回到寫詩的狀態，靈感也沒有跑掉，這是詩人十分自豪的地 方。
(二)臭襪子詩人
年輕時的紀弦在上海時，曾經獨資創辦詩刊火山，不管是編輯、校對、跑印刷廠、登廣告以 及一切發行的業務，都是靠他一個人完成。由於妻子在揚州，生活起居沒有人管，就懶得洗襪子，
於是有一陣子紀弦還在文壇得了「臭襪子詩人」的名號。
(三)紀弦的詩與酒
紀弦的酒名盛大，常常喝醉，於是人們就拿「李白斗酒詩百篇」來形容他。但紀弦卻說自己 只有在腦袋異常清醒的時候，才能夠寫詩，喝醉酒就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
紀弦在上海時，會去「馬上侯」酒店買醉。他常喝半斤竹葉青，再配佐一小碟的發芽豆，於 是得了發芽豆先生的雅號。他在成功高中教書時，專講古文舊詩，當紀弦的學生要求他講解新詩 時，他會要求學生先備好酒。
有次紀弦在店裡喝醉了，一邊喊著「我是全世界最偉大的詩人」，一邊從樓梯上滾下來。奇 特的還有一次，是紀弦喝得醉倒了，詩友們把他當成是包裹一般，貼上郵票，然後再寄回家。這 是他與酒的奇妙趣事。
紀弦與許世旭、鄭愁予、楚戈、羅行號稱為臺灣詩壇的「四大飲者」，不稱五大而稱四大的 原因，完全只是他們覺得「四大」比較好聽而已。但也由於每個詩人都很忙，五個人聚在一起的 機會並不多，往往三個或四個就喝起來了。
紀弦的詩根植在他的生活之中，因此他認為重要的是：「體驗人生，獲得經驗」。他將生活 經驗儲藏在「心靈的倉庫」之中，以備日後創作取用，又時時回味那些經驗，一旦有觸發便打開 倉庫，將經驗組織再組織，完成作品。紀弦雖然貪杯，但也認為「飲者」不等於「詩人」，創作 與喝酒沒有關係，只是為喝酒而喝酒，並非是為寫詩而喝酒。
(四)火星石婚，牽愛一生
紀弦的妻子胡明是蘇州美專的校花，二人結婚後一起上學，同學都不知道兩人是夫妻。結婚 八十年時，紀弦還寫下火星石婚一詩送給老伴。
賞 析
狼之獨步是紀弦早期述志類的作品，顯現詩人看似狂傲卻充滿自信，目空一切仍堅持理想的 毅力與精神，這正是一個藝術創作者必須擁有的自信心與孤獨情懷。
此詩一開始即以譬喻法點明「我乃一匹狼」，狼雖是群居動物，但其屬性喜歡獨來獨往，具 有獨立個性。狼的長嗥，代表自我內心發出的真正聲音，正是作者所要表達的主要意旨。「悽厲 已極」的形容詞，使長嗥的聲音更具震撼力，強調「使天地戰慄如同發了瘧疾」的意象，更以連 續性的「颯颯」聽覺意象，具象化撼動天地的效果。「這就是一種過癮」─一個詩人自負又諧 謔的形象，表露無遺。
相較於前面「嘆息」、「長嗥」的聽覺意象，「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則以視覺意象表達 詩人的自豪、自信。天地之間不可能空無一物，但為什麼詩人視若無物？顯示世人所追求的事物，
在詩人眼中其實不具任何價值，因為他眼中另有一種超越世俗的價值觀。因此這裡所表現的「目 空一切」，不能視為一般人所說的狂傲、目中無人，而是超越世俗名利的藝術評斷。
身為詩壇新世紀的開創者，紀弦這首詩使我們感受到孤獨身影的堅定，千山獨行的果斷，與 獨立創新、永不後悔的精神。
結構表
＊課文賞析
狼是群居性的動物，且具有明顯的尊卑階級之分。詩中的「我」把自己說成「曠野裡獨來獨 往的一匹狼」，可見其象徵意義。「曠野」何其大，「獨來獨往的一匹狼」又何其渺小，這種對 比，表示其多麼特立獨行，不同流俗，敢於挑戰。
作者雖自言「不是先知」，但隱含「趨近先知」的意味。因為自信，即使孤獨亦無悔，所以 就算不被理解，甚至被誤會，亦無須嘆息與遺憾，連續這樣的兩句表白，更點出曠野這匹狼義無 反顧的個性。
「嗥」是狼的咆哮，聲音非常恐怖。「空無一物之天地」乃指曠野。「數聲悽厲已極之長 嗥」即可搖撼一整個空空的曠野，強化震撼性的力道。「使天地戰慄如同發了瘧疾」落實長嗥搖 撼曠野的巨大撞擊，「戰慄」二字顯現其影響力。
緊接著的下句「並颳起涼風颯颯的，颯颯颯颯的」，則是那句悽厲已極之長嗥的餘響。但是 詩的最精彩之處，還是在這冰冷且帶戲謔口吻的最後一句「這就是一種過癮」。過癮什麼？當然 過癮於這些使天地戰慄、搖撼等瘋狂式的、惡作劇式的狼的作為。這俏皮而又嘲諷的結局，猶如 頑童口吻，把詩帶入令人莞爾的妙境。
＊張漢良評論「狼之獨步」
作者在詩中勾勒出一典型的浪漫主義英雄，這類英雄有某些性格上的特徵：第一、崇尚個人 主義，反對集體主義，因此往往是孤獨的、反社會的，如本詩第一行。第二、由於崇尚極度的個 人主義，因此強調自己是獨特的，詩中「不是先知」一語可視為反諷，「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 地」更說明這種心態。第三、由於浪漫主義英雄反社會、反文明，他敵視的主要對象之一是作為 文明與社會象徵的城市，嚮往未被文明汙染的自然，因此本詩背景是「曠野」。第四、這個英雄 反傳統、反一切現成規範，在藝術上主張前衛，紀弦發動「現代派」，倡導前衛藝術，足以見本 詩的自傳色彩。第五、極端的浪漫主義英雄具有高度的虐待狂與毀滅性，本詩包括此特質。
＊形音義辨析
(一)「悽、淒」音義之比較
字
形 字音 釋義 例
悽 ㄑㄧ 通「淒」，悲傷、悲痛 悽慘、悲悽、悽厲是以行子腸斷，
百感悽惻（江淹 別賦）
淒 ㄑㄧ 寒冷 淒風苦雨
通「悽」，悲傷 美人結長想，對此心淒然（李白 折 楊柳）
(二)「皋、嗥、嚎、號」音義之比較
字形 字音 釋義 例
皋 ㄍㄠ 水岸邊 江皋、露溼青皋
嗥 ㄏㄠˊ 野獸咆哮 狼嗥、嗥叫
嚎 ㄏㄠˊ 鳴叫 雞嚎
有聲無淚的哭號 嚎啕、鬼哭神嚎
號 ㄏㄠˊ 大叫 號叫
放聲大哭 號泣
風發出聲響 狂風怒號
(三)「慄、栗、粟」音義之比較 字
形 字音 釋義 例
慄 ㄌㄧˋ 因恐懼而發抖 戰慄、不寒而慄臨其穴，惴惴其慄
（詩經 秦風 黃鳥）
栗 ㄌㄧˋ 殼斗科板栗屬，落葉喬木 糖炒栗子
粟 ㄙㄨˋ 俗稱小米，或為穀食的總稱 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內（孟 子 梁惠王上）
渺滄海之一粟（蘇軾 赤壁賦）
＊有關「狼」的成語
1.虎狼之師：比喻勇猛善戰的軍隊。
2.虎狼之心：比喻貪婪暴戾的心。
3.虎狼之國：比喻貪暴的國家。
4.虎狼之口：比喻凶狠殘暴的敵人。
5.白眼兒狼：比喻不知感恩的人。
6.狼顧狐疑：比喻疑慮畏懼，深怕別人的迫害。狼顧，狼走路時常回頭看。狐疑，狐狸天性多疑。
7.狼狽為奸：比喻彼此勾結做壞事。
8.狼吞虎嚥：形容吃東西又猛又急。
9.狼子野心：比喻凶狠殘暴的人難以教化。豺狼本有與生俱來的獸性，雖自小訓練之，仍難以馴 服。
10.狼心狗肺：比喻人心腸狠毒，毫無良心。
11.鬼哭狼嚎：形容哭叫聲悽厲。
12.豺狼當道：比喻暴虐的人掌握大權。
13.聲名狼藉：形容名聲非常惡劣。
＊紀弦小詩選
(一)過程─〈狼之獨步〉姊妹篇
狼一般細的腿，頭瘦瘦、長長的陰影，在龜裂的大地。
荒原上
不是連幾株仙人掌、幾棵野草也不生的；
但都乾枯得、憔悴得不成其為植物之一種了。
據說，千年前，這兒本是一片沃土；
但久旱，滅絕了人煙。
他徘徊復徘徊，在這古帝國之廢墟，
捧吻一小塊的碎瓦，然後，黯然離去。
他從何處來？
他是何許人？
怕誰也不能給以正確的答案吧？
不過，垂死的仙人掌們和野草們 倒是確實見證了的：
多少年來，
這古怪的傢伙，是唯一的過客；
他揚著手杖，緩緩地走向血紅的落日，
而消失於有暮靄冉冉升起的弧形地平線，
那不再四顧的獨步之姿 是多麼的矜持。
【簡析】
一九九六年紀弦作了一首過程，詩中第三人稱敘述者有著「狼一般細的腿」，「頭瘦瘦、長 長的陰影，在龜裂的大地」。本詩與狼之獨步題旨相似，宜視為姊妹詩篇。其間場景雖由「曠 野」易為「荒原」，但仍然不改詩中人無畏的「獨步之姿」。 （參考資料：楊宗翰 鍛接期臺灣 新詩史）
(二)狼之長嗥
我獨來獨往了一輩子，
就憑著這兩條狼一般瘦瘦長長的腿。
而你們那些短短的肥肥的，
怎麼能夠和我相比？
我其實並沒有和誰賽跑的意思。
只不過彳亍○在這 既藐小又荒涼的第三號行星上，
除了朝著天狼○─
我那天上的雙胞胎弟兄 長嗥數聲，
就再也沒有什麼好玩的了。
【注釋】
○彳亍：形容緩步慢行的樣子。左步為彳，右步為亍，合之則為「行」。
○天狼：大犬星座的主星。為一等星，是天空中除了太陽外最明亮的恆星，北半球冬季的夜晚可以 見到。古人均認為天狼星出現或星光由青白轉紅時，盜賊、災難或疾病將要發生。臺灣民間稱 為「賊仔星」，為不吉祥、貪殘及侵掠者的象徵。
【簡析】
以狼自喻，紀弦並不是第一個，但是寫活了狼的孤傲性情與狼嗥悽厲的美感，紀弦恐怕是無 可超越的一個。
「狼」可以說是紀弦對自己孤傲性格的形容，他從來就特立獨行，不與人同流合汙，正和
「獨來獨往」的狼在某些方面是很相似的。在詩中詩人通過比喻，由狼來指涉詩人的孤傲和詩人 存在於天地間的姿態，而狼的嗥聲，表面上看似狂傲，實質上是有意義。詩人蕭蕭說：
狼之長嗥仍然秉持著這種英雄式的浪漫主義作風，首段凸顯自己特出的外在形象：我，獨來 獨往，細細長長／你們，矮、肥、短，以狼自喻的形象一躍而出。第二段只有一句：「我其實並 沒有和誰賽跑的意思」，看似謙虛，其實是另一種層次的自信自負，此句一方面有「承」的功能，
繼續前段「長腿」與「短腿」的比較，一方面則有「轉」的作用，轉向：我不（屑）跟地球上的
人相比，我只跟「天狼星」長嗥。
狼之獨步中紀弦已經「恆以數聲悽厲之長嗥」搖撼天地，那時候的天空在他眼中已經是「空 無一物」；而狼之長嗥中，這天地更為空無了，是「既藐小又荒涼的第三號行星上」，「沒有什 麼好玩的了」，所以，他只「朝著天狼長嗥數聲」，這就是紀弦以及紀弦所象徵的新詩之「個
性」與「命運」的呈露。 （我看紀弦狼之長嗥）
狼之獨步與狼之長嗥正可說是紀弦表達自我性情中最為顯著的兩首詩。
(三)七與六 拿著手杖7 咬著煙斗6
數字7是具備了手杖的形態的。
數字6是具備了煙斗的形態的。
於是我來了。
手杖7＋煙斗6＝13之我 一個詩人。一個天才。
一個天才中之天才。
一個最最不幸的數字！
唔，一個悲劇。
悲劇悲劇我來了。
於是你們鼓掌，你們喝彩。
【簡析】
7與6這兩個數字不但在形象上類似手杖及煙斗，後兩者又恰為紀弦生活中之最愛，亦不妨視 作詩人之象徵─手杖接地，直觸人間；煙斗朝天，上達繆思。詩人不但以隨身攜帶的手杖「7」
及經常咬在嘴上的煙斗「6」描繪自己的形象，二者相加後的「13」也用來代表自己，所以說「13 之我」。人為何是數字？紀弦如何以此隱喻自己的遭遇？接下來，他描述自己是「一個詩人。一 個天才。一個天才中之天才」，「13」這一個大家都排斥的數字，「一個最最不幸的數字」正代 表天才詩人在命運上是被上天早已注定的悲劇，但他還是灑脫地說出「悲劇悲劇我來了」。既知
「不幸」，卻又無懼向前直行，顯示「我」（詩人）不僅敢於嘲弄命運，也隱含有高出「你們」
（世人）一大截的自信及獨傲。
這首詩所表達的，一方面感嘆人性的冷漠，一方面也反襯出自己的孤獨，顯現出寧為人所唾 棄，也不願隨波逐流的豪氣與堅持。
（參考資料：楊宗翰 鍛接期臺灣新詩史、張雙英 二十世紀臺灣新詩史 ） (四)雕刻家
煩憂是一個不可見的 天才的雕刻家。
每個黃昏，他來了。
他用一柄無形的鑿子
把我的額紋鑿得更深一些；
又給添上了許多新的。
於是我日漸老去，
而他的藝術品日漸完成。
【簡析】
此詩將「煩憂」擬人，化為具體的天才雕刻家，以「歲月」為無形的鑿子，在額頭留下紋痕。
生命匆迫，逝者如斯，詩人透過想像與暗喻，以平淡無奇的詩句描繪時間的力量，令人驚心。
（二）雁
＊寫作背景
存在主義反映了現代西方社會中資產階級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因此也成為現代西方一種典型 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不僅影響西方現代主義的文學，在五、六○年代，更風靡了臺灣的知識界。
蔡源煌以為：「五○年代的年輕人文化，大體上言，是以存在主義為主幹，儘管在詩壇當時也已
引入超現實主義、新現代主義等概念，可是論影響則遠不如存在主義的普及。」白萩自然也不例 外，在他的名作流浪者、風的薔薇與雁等詩中都可以找到存在主義的概念。
存在主義大師卡謬以為：明知活著的無意義，還能誠實面對命運的橫逆，這便是一種忠於自 己靈魂的存在。白萩因為現實生活中的困境，因此開始思索「存在」的意義，創作雁一詩。詩中，
主角「雁」儘管清楚認識到自身存在的荒謬性，仍然堅定而執著地要飛行，直到在追逐中死去，
顯現強烈的存在主義色彩。白萩妻子陳文理曾在一篇文章中談到她的丈夫和這首詩：「對一個生 活在安穩環境中的人，是不會了解白萩顛沛失所的困頓。生存對我們而言，是一個重擔，從詩作 便能領會。」雁這首詩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雖九死而不悔」的生存狀態，即是源自於詩人內在的 生命意志的投射。
＊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Existentialism），是一個哲學的非理性主義思潮，它認為人存在的意義無法經由理 性思考而得到答案，強調個人、獨立自主和主觀經驗。尼采和祁克果可被看作其先驅。在二十世 紀中流傳非常廣泛，其哲學思想還延續到了六○年代興起的人本主義。雅斯貝爾斯和海德格、保 羅‧沙特和卡繆是其代表人物。
其最突出的命題是：世界沒有終極的目標；人們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隱約有敵意的世界中；人 們無法避免選擇他們的品格、目標和觀點；不選擇就是一種選擇，即是選擇了「不選擇」；世界 和我們的處境的真相，清楚地反映在茫然不安的心理或恐懼的瞬間。
這股非理性主義思潮在二十世紀歐陸廣為流傳，以強調個人、獨立自主和主觀經驗為思想主 軸，關切人切身的存在問題，包括生死、哀樂、自由與責任等等。可從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
（Sartre）名言「存在先於本質」來了解。意即人並不持有存在，他本身就是自己的存在。人並不 持有自由，人本身就是他的自由。個人被無端的拋棄在世界上，世界對他冷漠無情，他是孤獨無 助的。因為他與世界並無必然關聯，他有一切行動的自由，他的存在即在於選擇行動之自由。
＊詩的跨行 (一)定義
新詩在每一行句子句意未完結時，便跨入了第二行，如同西方有一種所謂跨行（run-on line）
的句式，必須要使用兩行或超越兩行才能完結句子所要表達的涵義，作者充分利用這種未完成的 句子，營造出似斷非斷的藝術效果，使朗誦時得以營造出不同的節奏。
(二)原因
渡也在新詩補給站中曾提出新詩的分行有五個原因：「一、句子太長需分為多段和多行。二 為押韻而斷句分行。三、為了製造視覺效果（如：圖像詩）。四、為了製造時間、節奏感。五、
營造詩句似斷非斷的效果。」作者可視其需求加以運用。
(三)效果
跨行詩會帶來意猶未盡的效果，有些意思沒有在文字中表達出來，似有話未說完但又沒說出 口；然而當我們繼續往下讀，總會發現意外的驚喜，詩人迂迴前進，讓讀者繞一個圈子後才恍然 明白詩人的意思。很多人都誤以為跨行句只是把散文的句子斷開，或者隨意的排列格式，但事實 並非如此。新詩的斷句我們稱之為「跨行」，這是西方美學發展的結果，從文體的解放到文學形 式的解放，跨行的技巧如果運用的巧妙，能豐富詩的美感，也使詩的斷句跨行充滿意義。
(四)比較
現代詩的分行，與其說是以句為單位，不如說是以意思、情感、節奏為單位。其分行有一句 一行的，有一句二行、三行的「跨行句」也有多句合併成一行的「併行句」。有些現代詩分節不 分行，語法、結構像散文，但思路、意境卻是詩，一般稱之為「散文詩」。散文詩之所以不分行，
主要是詩人所呈現的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的詩感和詩味，因此不必像語句之間充滿了跳躍性 的分行詩那樣，要刻意藉著分行來強調句意思或情感的分立。
（二）雁 ◎ 白 萩
題 解
1.雁是白萩詩作中表現存在的孤獨感與悲劇性的典範，曾經在民國五十八年四月，選入笠詩刊的 五年詩選，推薦者寫下如此的感語：「表現一種歷史性的使命，對生命存在的一種觀點。並在 時代的魘夢裡，給人以堅守的力量，充分發揮了詩人的新人本精神。」這簡短的幾句話頗能點 出雁的精神所在。
2.這首取名為雁的詩，除了題目之外，全詩沒有一個「雁」字，而「雁」的意象卻是異常清晰。
這是一幀處於蒼茫遼闊的背景之中，充分顯示著孤獨與執著的雁之群像，在靜寂的氛圍裡注入 了湧動的生命力，而飛行姿態貫穿全詩，蘊蓄了一種與生俱來、義無反顧的執著與不悔。這是 一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以行動作宣言的理想精神。
作 者
1.白萩除了是一位早慧的詩人外，從年輕時代亦投入於室內設計與廣告設計等相關活動中。曾擔 任中華民國室內設計裝飾商業同業公會全國聯合會常務理事、臺灣省及臺中市室內設計裝飾商 業同業公會首席顧問等等。從這些頭銜來看，他投注室內設計的心血可觀，儘管這些工作對他 的詩創作有所影響，但因工作而帶來詩作的多面性，也是無法估算的。
2.吳三連文學獎：創設於民國七十六年，是由曾任臺北市長、臺南紡織董事長、自立晚報發行人 的吳三連先生成立吳三連文學獎基金會定期辦理。
3.詩評家張默曾說白萩的詩風一直在蛻變中，從早期的託物記事，繼以寄情說理、間接興比，歷 經語言明確的思考，將詩的觀點深入日常生活的事物。但更重要的是他將人性與物性、生與死、
愛與恨作了十分精確的凝鑄，而使讀者產生一種震動靈魂的感受。
＊白萩生平
在臺灣現代詩壇上，白萩是唯一與藍星詩社、現代詩社、創世紀詩社、笠詩社等四大詩社有 深厚淵源的詩人。詩人林燿德認為「白萩是一個集大成者，也是一個開拓者」，又說「在五○年 代崛起的詩人之中，白萩的血緣最為複雜」，和他跨越四大詩社有關。
1.因詩而大放異彩
白萩開始接觸新詩是民國四十一年（十六歲）時，第一本接觸的詩集是張自英的黎明集，旋 即被這種活潑的形式給吸引住，因此啟蒙了白萩對於新詩創作的意識。後來積極投稿，於民國四 十四年春在藍星週刊發表的羅盤獲得中國文藝協會第一屆新詩獎，他是唯一的臺籍詩人，和小他 一歲的林泠同被譽為「天才詩人」。
2.早年在藍星週刊大量發表詩作，深受覃子豪賞識
藍星週刊是白萩最初發表詩作之地，他的一系列少作如夕暮、囚鷹、瀑布、遠方……等，陸 續在藍星週刊披露。主編覃子豪對白萩十分賞識，因而促使他寫作投稿更加起勁。
白萩當時寫詩並沒有想到要成名或出鋒頭，只是內心有很大的苦悶，急著要宣洩出來，因此 不知不覺地選擇了較能容納感情的詩形式。覃子豪起初把白萩誤認為是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人，
當他知道白萩只是一個剃著光頭的高中生時，他實在很驚訝。
3.加入紀弦的現代派
民國四十一年開始接觸新詩，白萩初為藍星詩社主幹，後來參加現代派。白萩認為現代派的 創立，強調現代精神的確立，新的表現手法技巧的學習，增加詩中知性之思考，從而加速臺灣新 詩的現代化，這一組織有其開風氣之先的前導作用。但是檢視現代派的組成分子，真正具有現代 精神、了解現代主義者，可說寥寥無幾，是以創立不逾三年，現代派就日漸式微了。
4.擔任創世紀詩刊編輯委員
有關創世紀詩刊，白萩認為該刊於民國四十八年四月擴版是一個絕佳時機，把當時現代派的 精英和藍星詩社的大將都網羅了。從第十一期起到二十五期，登載了不少相當優異的詩作，為各 方矚目。但由於過分重視超現實主義手法的實驗，相繼也帶來一股晦澀難懂的弊端。
5.與林亨泰等人共同籌組笠詩社
白萩於民國五十三年退出創世紀，旋即與林亨泰等十一人共同發起成立笠詩社，也就是展示 這一群省籍詩人的不同詩觀，借這一園地予以有力的張揚。笠詩社基本共識是：「語言要明朗，
不要晦澀；題材要現實，不要虛緲。」該刊之所以取名為「笠」，顧名思義，它象徵臺灣本土意 識的覺醒。
關於「笠」這個名稱是怎樣誕生的，白萩透露了一些實情：「我們曾經數次討論均無答案，
後來在斗六市 詹冰家中，大家才決定以『笠』作為刊名。當時我們提了幾個大原則作考量：第一，
不必像創世紀一樣，那麼雄心大志地要創造一個世紀；第二，藍星週刊又太過唯美浪漫，缺少開 創奮鬥的精神。最後一致通過林亨泰所提的『笠』，覺得這個名稱，不僅單字有力，且極富鄉土
的草根性格。」
白萩曾先後出任主編四次，共一百多期。他解說笠不論何人編，他們絕不排斥大陸及外省詩 人的作品，同時服膺現代主義精神，不斷探索詩的可能動向。
＊白萩的詩風
白萩的詩風儘管一直在蛻變中，但不變的是他力求突破，以創造一己的獨特性，其特色如下：
(一)高度控制語言的能力
高度控制語言的能力，使白萩的每一首詩充滿色彩、音響的芬芳，而彌補了他對純粹時間藝 術—音樂的薄弱敏感；在他的詩中，雕刻的造型感覺，繪畫的造境感覺，或多或少的偏重，使他 的詩的空間性頗為濃厚。
白萩由形象轉向語言，深知存在的語言世界只是經驗世界的一部分，並且還隔著一層感官的 障礙。因此唯有改進語言，才能使意象更準確更顯明，才可能創作出偉大的詩作，是以在語言的 使用上，他總是不斷地進行實驗與創新。
(二)強烈的反抗精神與悲劇情懷
白萩在面對永恆的冷漠或命運的捉弄時，常能表現出反抗後的悲劇情懷。最明顯的莫過於傘 下的末兩段：
倘若花朵破碎了，
還有根枝。倘若根枝倒了，
還有我們永遠的連繫。
緊緊擁抱著吧，洛利，即使埋葬我們的是爛泥。
緊緊擁抱著吧，洛利，你愛看斷纜的扁舟麼？你愛看散失的帆影麼？
緊緊擁抱著吧，風雨大了。洛利，即使埋葬我們的是爛泥。
前一節「破碎」與「連繫」產生對比，而在後一節裡，以「擁抱」來對抗一切外在的破壞力 量，表現愛的堅毅不拔。
白萩的反抗精神和悲劇情懷，發展到天空象徵時尤為顯著，例如雁的第三段所顯示的（「黑 色的大地」一段），以及在金絲雀的第三段所表現的：
不被信賴的生命 把歌唱給沒有人聽吧 把血一滴一滴地 從胸中釋放
不管詩人與物融為一或只旁觀著，他那種不屈不撓、堅毅抗拒的精神，相較於西方薛西弗斯 式的往復徒勞，顯然構成了一種東方式的悲劇感。這種沉鬱悲壯就是白萩詩裡的精髓所在之一。
(三)節奏舒緩、句構複雜的新風格
天空象徵收了三十四首詩中，有另一類節奏比較舒緩、句子結構比較繁複和意象比較繽紛的 詩，例如然則、以白晝死去、轉入夜的城市和貓等等。以雁這首詩而言：在遣詞用字和句子的結 構上，每一個句子都綴上許多形容詞、形容片語和句子，致使本來大概只有兩個複合句子「前途 逗引著我們，我們將在追逐中死去」和「我們繼續懸在空中，而雲翳注視著我們」的詩句，鋪衍 成目前所見，不僅句子結構複雜多了，而意象也豐富多了。最重要的是，句子被鋪衍成這個面貌 後，第三節第一行末的「與」字扣住了第二行，而這兩行卻又是後面兩個環鎖性的句子的形容。
在後面這幾行裡，「前途」與「逗引著我們」連起來；第四行的「我們」與第五行的「我們」因 節奏而連起來；第五行與第六行因跨句連起來；而全詩最後四行因句子的邏輯結構—
……仍然要飛行
繼續懸空在無際涯的中間孤獨如風中的一葉 而冷冷的雲翳
冷冷地注視著我們
而緊緊連結在一起。我們這樣一行一行唸下去，便有一種紓緩的、連綿不絕如雲一樣舒卷的 自然律動。而「我們活著便要如雁一樣不斷飛行不斷奮鬥」的主題便躍然紙上。這一首詩的成功 便在喻旨（tenor）能恰切地投射在客觀物體（vehicle）上。
（參考資料：簡誠 白萩簡論 笠詩刊32期，民國58年8月；陳慧樺 白萩風格論 文學創作與神 思，民國65年6月）
＊白萩軼聞掌故 (一)多元語文的童年
白萩出生於民國二十六年六月，是「七七盧溝橋事變」的前一個月。五歲，入日本寺廟在臺 所設之幼稚園，受學前教育。七歲，入省立臺中師範附小，受日文教育。八歲（民國三十四年），
盟軍轟炸臺灣全島，學校停課，他隨外祖母及弟妹疏散到臺中縣 霧峰鄉（今臺中市 霧峰區）。同 年十月二十五日，日本投降，臺灣光復。九歲，學校恢復上課，改習漢文，從ㄅㄆㄇㄈ開始學習 國語。十二歲，開始接觸世界文學名著及舊詩詞。白萩曾自述童年的語文教育對於自己在文字創 作上產生很大的影響，因為自己必須要不斷地適應新的語言，也從對語言的矛盾中產生敏銳的感 覺。
(二)與音樂家許常惠的友誼
民國四十八年，白萩的四首詩由許常惠譜成現代樂曲，並於臺北市 中山堂舉行演唱發表會，
十分轟動。六○年代初，許常惠寓居南京東路，白萩也在附近開設秋金家具行，他們經常在一起 飲酒聊天，度過一段充滿浪漫情趣的歲月。
(三)愚夫妻
民國五十一年愚人節，白萩因妻子懷孕而結婚。
白萩個性叛逆，挑戰性和攻擊性都非常強，尤其酷愛自由。為了生意上無謂的應酬，妻子的 勸告導致他反抗的意念，反而演出了「四十歲的愛情」，彼此痛苦的度過了十年鬥氣、冷戰的感 情生活，甚至分居了半年之久。
民國七十六年愚人節，白萩感嘆的說：「做了二十五年的愚夫妻。」年少的情懷已不再，只 剩下歲月浸潤後的平凡了。
(四)執意要做一個「煩惱的菸槍」
用腦過多，使白萩的頭皮屑如雪花成堆地落在那日漸肥胖的肩上，睡眠不足更使他菸不離手，
可是無論怎麼說，怎麼勸，白萩仍執意要做一個「煩惱的菸槍」。
(五)幽默諷諭時事
西元一九八四年韓航客機在蘇聯領空被擊落，二百六十九條人命剎那間化為火焰。白萩作領 空一詩，表達詩人最莊嚴最驚心的抗議，並以相當幽默的口吻寫道：
鄰居的喇叭花 公然爬過籬笆來
暗喻強權國家明目張膽在自己劃定的領空逞凶，反證人類的墮落與愚蠢，令人髮指。
賞 析
雁與紀弦的狼之獨步都是詠物言志的詩，前者強調的是群性，一種族群的共同命運感；後者 強調的是個性，詩人自我宣示的豪氣。
本詩首句「我們仍然活著」，「我們」兩字指的不只是「雁」，更可涵蓋所有的生命體。因 此，與其說這首詩在歌詠雁的堅持，不如說是展現人類不屈的意志。「仍然」暗示我們曾經出生 入死，歷經險阻的生命歷程。我們仍然活著，仍要飛行，因為「活著」就是為了「不斷地追逐」，
既是宿命，亦有「意志力」。
此詩最主要的意象是「地平線」與「天空」。
「地平線長久在遠處退縮地引逗著我們／活著。不斷地追逐／感覺它已接近而抬眼還是那麼 遠離」，在這段詩句中，「地平線」是一條虛擬的線，彷彿就在眼前，當你趨近，它卻更向天邊 遠逸，與你保持某種距離，在此詩中它象徵人類可見而不可即的理想，永遠引逗著人類追逐，即 使我們實現了一種理想，但我們的心中會出現另一個更高遠的理想，就像雁群眼前的地平線不斷 地引逗著牠們飛翔。
廣大虛無的「天空」，象徵人類生活的冷酷現實與艱難處境。詩末「冷冷的雲翳」暗示未來 前程中不可知的凶險。但是，即使在這樣凶險的環境中，「仍然活著」顯現經歷重重困厄與考驗 之後的堅強意志，「仍然要飛行」則呈現永不放棄的生存態度。
這首詩以雁喻人，表現「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精神，也宣示人類生存奮鬥絕不懈怠的壯志。
結構表
＊課文賞析
雁是從白萩 天空象徵中選錄出來的一首分行短詩（現收錄於白萩詩選之中）。以「大雁」與
「雁陣」為主要意象，表現「人」在天地宇宙之間持續不斷的探索，以及在探索時所產生的孤寂 虛無之感。作者擷取雁飛翔的神態，描寫牠從生到死、不停飛行的悲壯，很成功地傳達了上述的 意念，因此劉龍勳說：「全詩以雁的飛行，象徵人追求理想的悲劇精神。」（中國新詩賞析）其 寫作特色如下：
(一)充分掌握「雁」在天空飛行之形象
此詩最大的特色是把雁陣在天空飛行時所排成的「人」字意象，與主題中「人」的處境緊密 的結合在一起。作者在詩中極力表達出在天空飛行是「雁」從祖先傳承下來的使命，正如同
「人」追尋理想本來就是一種身為人的生命本質，也是對歷史的使命。
詩中「雁」在廣大天際飛行的狀態正是人追尋生命理想的寫照，作者所挑選的每一個意象，
如「雁」、「地平線」、「天空」、「雲翳」等，都與「人」在「生命」之中奮鬥相呼應，自然
地讓人在閱讀詩中文句時，聯想到「人」正在追尋理想的狀態。
(二)以詩句之伸縮來表達情意
在詩中作者刻意經營詩句的伸縮，以便表達出詩句的意涵。例如在首段中「地平線長久在遠 處退縮地引逗著我們／活著」一句長句，帶出「地平線」長長的形象，也符應它「在遠處退縮地 引逗」的意涵；而這句漫長的節奏到了「我們」時，實際上已重現了首句「我們仍然活著」的部 分節奏，故白萩把「活著」單獨分行，是有意要再重複「仍然活著」的部分節奏。因此「活著」
兩字的音樂性格外強烈，音節既高亢，語氣也顯得堅定，而且更是餘音裊裊，也讓人聯想到「活 著」何其短，「追逐」何其久。
在節奏的高潮，白萩以句號來斷開，隨即接上「不斷地追逐」的短句，使內容上與首行重複，
這種把主題加以修飾，而再讓它重複出現的技巧，創造出分外鮮明的節奏感，內容也顯得更加深 入。
此外，「鼓在風上」，是平穩的四字句的節奏，也是中國文字裡最完美的音節構造，與雁的 飛行配合，充分表現出它堅定的態度。而「鼓」這一字用得極為出色，傳神地呈現與風搏鬥的動 態美。詩中除了「仍然要飛行」音節較快速有力外，其餘的音節都比較緩慢乏力，可以讓人從聲音 上，感覺出雁的飛行已逐漸瀕臨死亡邊緣；而「繼續懸空在無際涯的中間孤獨如風中的一葉」是 全詩最長的一行，以較長的音節和句中的輕聲字，將雁群此後直到死亡的漫長飛行，從聽覺上傳 達給讀者。
(三)以對比凸顯氣勢
陳芳明 雁的白萩一文中說：「這首詩同時帶給我們兩種感覺，即廣大和渺小。廣大的是指
『黑色的大地與奧藍而沒有底部的天空』，渺小的是指雁子『在無際涯的中間孤獨如風中的一 葉』；這兩種鮮明的對比，自然張達了整首詩的氣勢。詩中的雁，自然是指全部人類的我們，縮 小來說，是指以寫詩為生活的詩人們；而詩中的天地，也是我們所賴以生存的環境了。」
(四)遣詞用語極具特色
詩人以字詞的重複，帶出時間的緊迫之感，藉以襯托無盡追尋之命運。例如「仍然」活著、
「仍然」要飛行、「不斷」地追逐、「繼續」著一個意志……。這些詞語充分顯現出時間感，亦 蘊藏著追尋的壓力與沉重。
除此之外，以摹狀形容詞，如「無邊際的」、「廣大虛無」、「沒有底部的」、「無際涯 的」、「冷冷的」，帶出空間的蒼茫遼闊之感，更襯托出雁群追尋的艱難與孤獨。詩中的意象也 在極具特色的語言運用下發揮出最大的感染力。
（參考資料：林明德等編著中國新詩賞析，臺北 大安出版社；羅青著詩的照明彈，臺北 爾雅出版 社）
＊形音義辨析
(一)「魘、饜、靨、懨」音義之比較（配合P73）
字形 字音 釋義 例
魘 ㄧㄢˇ 惡夢 夢魘
饜 ㄧㄢˋ 飽足、滿足 貪求無饜
靨 ㄧㄝˋ 酒渦 笑靨
懨 ㄧㄢ 生病的樣子 病懨懨
(二)「翳」字義之比較（配合P73）
字形 釋義 例
翳
雲霧 冷冷的雲翳／冷冷地注視著我們（白萩 雁）
遮蔽 樹林陰翳（歐陽脩 醉翁亭記）
林木蓊翳（郁永河 北投硫穴記）
一種瞳孔為白膜所蒙蔽的眼疾 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病（胡適 母親的教 誨）
＊歸雁詩話
雁，是雁形目鴨科的著名候鳥，在領頭雁的奮飛後，各從雁賴其撲翼氣流而輕捷隨行，共同 把「人」字寫在藍天上。舊時人們認為「雁不過衡陽」，這是古人的誤解，牠們有些遠至廣東、
海南、臺灣等地過冬。
人書雁字，從隹從人。人與雁有文字之交，古來詩人為雁寫下了無數傳世名篇。
直接以「雁」為題目託物寓意 杜牧 早雁：「雲外驚飛四散哀。」
以孤雁填詞，抒詠其淪落不遇之 怨
張炎 解 連環 孤雁： 「 寫 不 成書，只 寄得 ，相 思一 點。」語譯：一隻雁兒排不成字，寫不成信，能給人捎 去的，也只有相思一點。
相傳有雁足傳書故事，以雁之遷 飛猶如驛使郵吏而比擬之
李清照 一剪梅：「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 西樓。」
王安石 明妃曲之二：「寄聲欲問塞南事，只有年年鴻 雁飛。」
黃庭堅 寄黃幾復：「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 能。」
在送別親朋摯友南來北往時，以 雁為象徵，抒生離死別之悲，吟 依戀相思之念字字行行，都浸潤 著惜別的淚水
曹丕 燕歌行：「群燕辭歸雁南翔。」
庾信 重別周尚書：「唯有河邊雁，秋來向南飛。」
李白 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長風萬里送秋雁。」
劉克莊 賀新郎：「空目送，塞鴻去。」
用雁為主題來描寫軍旅之情，是 詩人從心底發出的哀聲悲調
范仲淹 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 意。」
王維 使至塞上：「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李頎 古從軍行：「胡雁哀鳴夜夜飛。」
（參考資料：徐亞君 雲間動物古今談，上海 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有關「雁」的詞語、成語 雁行
(1)群雁飛行的行列。唐 馬戴 灞上秋居：「灞原風雨定，晚見雁行頻。」
(2)排列整齊，井然有序的樣子。丘遲 與陳伯之書：「今功臣名將，雁行有 序。」
(3)比喻兄弟。禮記 王制：「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雁行，朋友不相踰。」
雁字 雁飛行時所排成的行列。雁群飛行時常排成「一」字或「人」字形。也指官 吏的排班。
雁天 雁至秋而南翔，故稱秋天為雁天。
雁戶 指漂泊異鄉居處無定的民戶。雁因時遷徙，故以雁為喻。
雁奴 在雁群中專司警戒的雁。
雁臣 指外幫的臣子朝覲有時，如雁的往返有定候。
雁帛 指書信。
雁行有序 指兄長弟幼，年齡有序，如同雁之依行而有次序。
雁行折翼 比喻兄弟分離或死亡。
雁塔題名 借指考中進士。
雁杳魚 沉、雁逝魚 沉、
雁字魚書
杳無音信，音訊斷絕。
＊白萩小詩選 (一)廣場
所有的群眾一哄而散了 回到床上
去擁護有體香的女人 而銅像猶在堅持他的主義 對著無人的廣場
振臂高呼
只有風
頑皮地踢著葉子嘻嘻哈哈 在擦拭那些足跡
【簡析】
這首詩主要藉廣場上的銅像，來諷刺那些狀似崇高而為大家膜拜的偶像。描述的時間是戒嚴 時期，地點是在一個有政治銅像的廣場，事件的背景是群眾被動員參加集會。詩分三段，分別寫 集會完群眾、銅像和風的反應，是一首寓批判於嘲謔的政治詩。在極權統治的國家，獨裁者要人 民膜拜宣示效忠，所以銅像總是特別多，而人民在其淫威之下，不得不乖乖順從。然而威權不會 教人效忠，只會讓人陽奉陰違，一旦控制力消失，再偉大的領袖也比不上有體香的女人值得擁抱。
而在風的眼中，銅像的堅持和群眾所留下的足跡如同落葉，只是遊戲的對象。輕鬆的嘲弄與強烈 的對比而產生的戲劇性，使詩的語言產生張力。詩人筆下，充滿對獨裁者的嘲諷，是戒嚴時期的 臺灣真實寫照與深刻的政治批判，令人讀後感受深切。 （參考資料：蔡哲仁 白萩的詩與詩 論）
(二)昨夜
昨夜來去的那一個人，昨夜 訴說著秋風的淒苦的
那一個人，昨夜 以水波中的 月光向我 微笑的 那人 以落葉 的腳步走過
我心裡的那一個人
昨夜用貓的溫暖給我愉快的 那人
唉，昨夜來去的那一個人，昨夜 的雲，昨夜來去的那一個人。
【簡析】
白萩強調詩的音樂性，這首詩其實只是「昨夜來去的那一個人」這個句子的一再重複與變化，
因「流動性」的語言而表達出一種神祕恍惚的情境，白萩利用分行來控制文句的快慢節奏，以
「斷句」將本來一句完整的話語加以切割，使得詩中的語言斷裂，用類疊的手法造成詩的韻律，
呈現音節錯落的效果，有別於傳統的押韻，而產生一種流動反覆的旋律，更具有強調的作用。本 詩主旨在回憶秋夜與「那一個人」相處的情景，情感的醞釀從「秋風的淒苦」到「微笑」，又從
「落葉的腳步」到「貓的溫暖」，表現出幽微的變化，作者喃喃自語般敘寫昨夜來訪的人與他交 談、微笑，帶給他貓一般溫暖的愉快，最後以「雲」來形容匆匆來去的那一個人，因那人的來去 而悲而喜，感情細緻委婉，令人回味無窮。
(三)流浪者
望著遠方的雲的一株絲杉 望著雲的一株絲杉 一株絲杉 絲杉 在 地 平 線 上 一株絲杉 在 地
平 線 上
他的影子，細小。他的影子，細小
他已忘卻了他的名字。忘卻了他的名字。祇 站著。 祇站著。孤獨 地站著。站著。站著
站著 向東方。
孤單的一株絲杉。
【簡析】
針對這首詩，白萩曾如此自我詮釋：第一節首先描述著一個流浪者眺望的心情，從「音」感
「量」感和「意義」上表現逐漸失望的情緒，我之重複並且變化一個句子而不願敘述或比喻，因 我相信，這種含蓄更能直接表現流浪者悲哀的情緒。然後第二節我退至一個角落來觀察他。我發 覺他的孤單，他的寂寞和渺小，即使費盡千百句的比喻，遠不如這樣地利用空間的圖示；利用這 直接的形象，更能使讀者置於那曠大的寂寞和淒涼的經驗。然後我表現他流浪之久，而在第三節 重複的「站著」是表現其無可奈何。第四節以單句收句，點出流浪者自喻為絲杉的孤獨。此詩以 一株絲杉矗立地平面上喻示流浪者的孤獨，重疊的句子又呼喚出音樂感。這裡面有音樂、有繪畫，
亦有內在的意涵，誠為圖像詩的佳構。
＊國語文寫作能力測驗
二○一四年八月五日， 亞馬遜創辦人貝佐斯（Jeff Bezos）以2.5億美元買下華盛頓郵報的 消息，震撼了全世界。紐約時報形容，49歲的貝佐斯，是個目光長遠的思考者，「他是那種願意 頂住華爾街對高利潤的要求，對公司的未來成長進行投資的人。」砸錢買下華郵，是投資，更是 一種選擇，而選擇往往很困難。二○一○年，在母校普林斯頓大學的畢業典禮上，貝佐斯勉勵年 輕人，善用自己的天賦，做出對的選擇，因為「人生到頭來，我們的選擇，決定了我們是什麼樣 的人。」他在演講中提到：「聰明是一種天賦，而善良是一種選擇（Cleverness is a gift, kindness is a choice.）。天賦得來容易，但選擇往往很困難。你們如果不夠謹慎，就可能被自己的天賦所誤導，
一旦誤導，就可能危害到你所選擇的價值觀。」請用心琢磨思考、發揮想像，根據貝佐斯「人生 到頭來，我們的選擇，決定了我們是什麼樣的人」的觀點，以「我選擇」為題，透過自身經驗與 見聞，闡述自己想要成為怎樣的人並說明原因，文長不限。
【寫作提示】
1.此文為國寫題型中的長文類型，偏向個人對生活的詮釋與體悟，屬於感性抒發的命題。
2.書寫重點在於明確說明自己的選擇與依據，據以選擇的理念是抽象的，必須有具體的實例佐證 或善用意象與譬喻，才能兼具感染力與說服力。
（參考範文請見教師手冊P272）
＊相關書籍指引
1.白萩著，白萩詩選，臺北：三民書局，民94。
本書收錄白萩從民國四十二至五十七年間的作品，是蛾之死、風的薔薇及天空象徵三本詩集 的合集。由中可體會到作者對現代詩的繪畫性、音樂性和錘鍊語言的堅持與追求。
2.顧蕙倩著，詩領空：典藏白萩的詩／生活，臺北：小雅文創，民105。
本書為臺中市政府文化局的「典藏臺中」計畫，由詩人訪談白萩生平，並透過紀錄片阿火世 界，有許多詩人學者對白萩詩作加以朗讀與解釋。藉由此書，同時能獲得詩人參與四大詩社的心 路歷程，及其寫作生涯中的第一手資料。
＊歷屆試題
1.閱讀下列各詩，選出敘述正確的選項：
(甲)讓我把你潮溼的憂傷，一點，一滴，收藏（宇文正 除溼機）
(乙)其實一切都可以重來，那些曾經錯誤的，就用微笑掩蓋（心誼 立可白）
(丙)火山的灰燼，擁抱後的溫柔碎片─人類偉大的暫存技術（何亭慧 暖暖包）
(丁)守護著你每一個腳步，一路讓你出氣宣洩，最後拱你登上巔峰（路寒袖 登山鞋）
(A)上列四首詩皆為以人擬物的詠物詩
(B)「一點，一滴，收藏」雙重呼應除溼功能以及眼淚滴落的情狀 (C)「那些曾經錯誤的，就用微笑掩蓋」展現正面積極的生活態度 (D)「人類偉大的暫存技術」是指暖暖包發熱後帶給人溫暖的功能
(E)「最後拱你登上巔峰」是指人踩著登山鞋最後得以登上最高峰 【101指考】
答案 (B)(C)(D)(E)
解析 (A)四首詩都是「以物擬人」，全依據物的功能書寫，但皆能找到與人類情感相連通的情狀。
2.閱讀下列現代詩句，選出與詩中所詠對象相同的選項：
用尾端，輕輕，就能頂住全世界的黑暗 死亡或遺忘。我便這樣不由自主地發光
(A)熠熠與娟娟，池塘竹樹邊。亂飛如拽火，成聚卻無煙 (B)粉翅嫩如水，繞砌乍依風。日高山露解，飛入菊花中 (C)露滌清音遠，風吹數葉齊。聲聲似相接，各在一枝棲
(D)兩角徒自長，空飛不服箱。為牛竟何事，利吻穴枯桑 【104指考】
答案 (A)
解析 題幹引文中「尾端」、「頂住全世界的黑暗」、「不由自主地發光」，暗示歌詠的對象是 螢火蟲。出自凌性傑 螢火蟲之夢。
(A)由「亂飛如拽火」可知，應指螢火蟲。出自處默 螢。語譯：那閃亮而細長彎曲的亮光，
在池塘竹林邊閃爍。隨意亂飛就像拽著火光，這些火光成群結聚卻沒有絲毫煙氣。
(B)由「粉翅」、「飛入菊花」可知，應指蝴蝶。出自王建 晚蝶。語譯：他的翅膀粉嫩如 水，原本繞著臺階飛舞，一會兒又突然隨著風飛到別處。直到太陽高昇把山上的露水都 蒸散了，才飛入菊花叢裡。
(C)由「清音」、「聲聲似相接」可知，應指蟬。出自薛濤 蟬。語譯：就像被露水洗滌過 一般，蟬的叫聲清麗悠遠，當風吹起，就與無數的樹葉一齊發出聲響。一聲聲像相互連 接一般，其實卻是各自棲息在一枝樹枝上。
(D)由「兩角」、「為牛竟何事」可知，應指天牛。出自蘇軾 天水牛。語譯：你徒自長著 兩隻角，卻只會飛舞而不能拉載車箱。你的名字裡有個「牛」字究竟有何用處？你只會 用你的利嘴把桑樹幹咬出一個個洞，害桑樹都枯死罷了。
3.關於下圖，敘述正確的選項是： 【105指考】
(A) 內應填：紀弦
(B)由「縱」與「繼承」可大略推知，藍星詩社認為新詩應吸收古典傳統 (C)相對於「縱」的時間概念，「橫的移植」應是指學習外國的詩學思潮
(D)余光中 橄欖核舟：「擊空明，泝流光，無論怎樣／那夜的月色是永不褪色的了」甚具「橫的 移植」風格
(E)「橫的移植」和「縱的繼承」雖然觀點互異，但皆對新詩的風格有所反思，影響日後臺灣新 詩的發展
答案 (A)(B)(C)(E)
解析 (D)的「擊空明，泝流光」詩句取材自蘇軾 赤壁賦，是屬於從中國古典文學中汲取創作養 分的「縱的繼承」。
4.黃庭堅 寄黃幾復：「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兩句所描繪的情景形成對比，凸顯 其思念之情。下列文句同樣採用對比手法的是： 【107指考】
(A)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裡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
(B)我們仍然活著。仍然要飛行／在無邊際的天空／地平線長久在遠處退縮地引逗著我們
(C)一個小和尚坐在大廟裡，門突然打開的時候，看見外邊的花、草地和姑娘，門再關上的時候，
心關不住了
(D)蟬聲是一陣襲人的浪，不小心掉進小孩子的心湖，於是湖心拋出千萬圈漣漪如千萬條繩子，
要逮捕那陣浪 答案 (C)
解析 對比必須要呈現兩種不同的觀念或事物，互相比較對照。
(A)「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的新娘」為譬喻中的暗喻，而「金柳、夕陽、波光」，皆是美 景，並無對比。出自徐志摩 再別康橋。
(B)「地平線長久在遠處退縮地引逗著我們」是擬人化，而「飛行、天空、地平線」，彼此 之間並無對比。出自白萩 雁。
(C)「小和尚」與「大廟」有大小的對比，「門突然打開」與「門再關上」與「心關不住」
有正反對比。
(D)「蟬聲、浪、小孩子的心湖、千萬圈漣漪、千萬條繩子」，彼此之間並無正反對比。出 自簡媜 夏之絕句。
第 5 課 〈狼之獨步〉問題引導學習單
課前引導
1.詩人選擇以「狼」作為描摹的對象，你對「狼」有哪些印象？（延伸思考）
答 狼本身並無所謂狡猾或貪婪之本性，但狼在狩獵時的習性以及智慧，往往被引申為凶殘 惡毒，並用來形容貪婪、凶邪或忘恩負義的人，如狼心狗肺、豺狼成性。中國北方的古代游 牧民族有些會崇拜狼，因此往往被中原統治者形容狼子野心。
但延至一九六、七十年代，在歐 美文化語境中，重視文化，回歸原始，像是傑克‧倫敦 的系列作品白牙、海狼、野性的呼喚和法利‧莫厄特 與狼共度等，都強調狼的忠誠、團結。
而紀弦或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將自己的性格投射到狼的身上，一反中國對狼的負面印象。
第一句
2.「我乃曠野裡獨來獨往的一匹狼」，此句表達作者什麼樣的形象？（文意推論）
答 「曠野」何其大，「獨來獨往的一匹狼」又何其渺小，詩人獨自走過遼闊的荒原，勇於追尋 理想，表達自己不同流俗的個性，呈現出特立獨行的形象。
第二句
3.「不是先知，沒有半個字的嘆息」，此句透露出何種訊息？請說說你的看法。（文意推論）
答 作者雖自言「不是先知」但隱含「趨近先知」的意味。因為自信，即使孤獨亦無悔，所以即 使不被理解，甚至被誤會，亦無須嘆息與遺憾。
第三句
4.「而恆以數聲悽厲已極之長嗥」，詩人企圖表現什麼？（文意推論）
答 狼會長嗥，而這正是紀弦所要表達的主要意旨，長嗥代表自我內心發出的真正聲音，是詩人 對詩藝的堅持吶喊。「恆」指出長久的堅持，紀弦加上「悽厲已極」的形容詞，除了間接表 現內心的不滿與不平外，更企圖顯現長嗥聲音的震撼力。
第四句
5.「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詩人眼中的天地為何是「空無一物」？（文意推論）
答 以視覺意象表達詩人的自豪、自信。顯示世人所追求的事物，在詩人眼中其實不具任何價值，
因為他眼中另有一種超越世俗的價值觀。因此這裡所表現的「目空一切」，不能視為一般人 所說的狂傲、目中無人，而是超越世俗名利的藝術評斷。
第五句
6.「恆以數聲悽厲已極之長嗥／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使天地戰慄如同發了瘧疾」，表達詩 人何種心態？（文意推論）
答 對自我力量的標榜，強調對當時詩壇的震撼力。凸顯作者的自信、自傲又略帶嘲諷的獨一無 二個人特質。
第六句
7.本詩以「並颳起涼風颯颯的，颯颯颯颯的：／這就是一種過癮。」作結，連用六個「颯」字造 成何種效果？（作法探討）
答 「颯颯」指風聲，以接續不絕的風聲回應前文的「長嗥」，猶如作者發表的現代派主張引發 一波波論戰風潮，對當時詩壇造成震動與影響。
第七句
8.詩末作者以「這就是一種過癮」作結，請說說你對詩人有此「過癮」感受的看法。【問題討論 二】（文意推論、延伸思考）
答 在詩末詩人以戲謔的口吻表現出一種狂傲不羈的「過癮」感受，這應該反映了作者身為新詩 創作者的一種孤芳自賞的心態，縱然不被當時的詩壇所認同，仍無改於他的堅持，並且以引 起眾人的迴響與論戰而自豪。即便充滿孤獨，作者卻將此視為一種「過癮」，或許也可以解 讀為是一種「對抗現實」的內心感受，如此也符合作者特立獨行、不同流俗的心態。
課後統整
9.在本詩中作者以狼自喻，並以長嗥顯現狼之豪情。請問詩人如何描寫狼嗥的力量？【問題討論 一】（作法探討）
答 在詩中「獨來獨往的一匹狼」是詩人形象的化身，而這匹狼的豪情來自於對天的數聲長嗥。
狼的長嗥不僅是「悽厲已極」，更重要是這狼嗥的力量足以「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而 詩人更進一步說這天地是「戰慄」且「如同發了瘧疾」，並在天地之中「颳起涼風颯颯的」，
種種的意象都顯示出狼嗥對天地的震撼。不僅強化了狼嗥的力量，也顯露出這匹狼獨步的豪 情。
10.你會因為紀弦 狼之獨步改變對狼的既有印象嗎？為什麼？（延伸思考）
答 會。向來我對狼的刻板印象是凶殘、血腥、撕裂、欺凌弱小，這是動物學裡我對「狼」的認 識；後來受到童話放羊的孩子、小紅帽的影響，仍然延續這種強凌弱、大欺小的壞印象，從 未改變。但是讀過紀弦 狼之獨步，對狼卻有一種孤獨、目空一切、傲視人群的感覺，說不上 來是一種同情或認同，但對「狼」已經沒有那種凶狠的刻板想法了。
11.作者為什麼以「狼之獨步」為題來抒發心志？可能的理由是什麼？（文意推論、延伸思考）
答 狼為群居性動物，但詩人將詩中的「我」說成「曠野裡獨來獨往的一匹狼」，可見詩人對於
「狼」的形象有其象徵意涵。作者之所以選擇「狼」為題材，並且是在「曠野裡」，正好是 詩人內心世界的寫照；「曠野」與「獨來獨往的一匹狼」，空間上形成映襯，凸顯詩人顧盼 自雄，獨立蒼茫的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