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研究發現
第三節 戒癮復元初期-決心改變以及重要戒癮資源的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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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中才會顯現。在此一階段,也符合TTM對於準備期的陳述,而其中包括著 顯著緩解、自我重新評估,但是此時還尚未有信心做出改變承諾。
二、聽進家人的建議後,在神/人協助需求滿足後來到有助於戒癮的環境 多位研究參與者也就在挫敗過後,聽進家人的建議而與戒癮環境有所連 結,不同的研究參與者在這個過程中體驗到重要他人或者無上大能力量的幫 助:哲哲連絡上毒防社工,對方很樂意花許多時間陪他聊天、談談他的處境,
也正因為這樣傾訴的機會,讓哲哲更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渴望的是讓家人可以放 心,於是想到戒毒村的資源,社工也進一步提供轉介資源給他。
阿悟本來是無神論者,在家人的善巧幫助下入監,感覺待不下去時,便依 循堂哥的建議向心中的神明祈求神蹟,竟意外成真而到了某戒毒村,這種應驗 的神祕經驗大大增強了希望感和信心。阿銘則在家人明確表示再不聽話戒毒,
就斷絕家人關係之後,將自己依託給天父,並從心中懺悔自己的過錯、尋求協 助,該次禱告後內在竟興起了堅定改變的信念,之後監所的每天都堅持靈修,
並在出監後馬上來到福音戒毒機構報到求助。比較不同的是,大熊雖然身體是 健康的,但心癮未戒受不了誘惑再碰,這次也很快的被抓,因為身體狀況,改 被判起緩起訴並需要到民間戒癮團體上課。
綜合上述,多數研究參與者在斷裂的自我之後,收到了家人的建議,並在 嘗試的過程中,剛好在對的時機點,有關懷的專業人員或生命貴人、感受到無 上大能力量的幫助,滿足當下的安全/生存/人際連結的需要,引導走進了提供 戒癮服務的環境。過往研究指出,家人的建議讓戒癮者進到戒癮學習環境(陳 碧珍,2005;李宜晏,2020),而本研究更多的發現,除了家人外,還有與神/
人的互動的機緣後,讓他們相信或抉擇這個地方對自己有益。
然而研究參與者過往反覆欺騙家人的經驗,也可能讓家人難以信賴他們所 做的決定。比如哲哲雖然想要去戒毒村,也花了一段時間讓父母相信自己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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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心想改變,而不是過往的騙錢買毒。此時,外在貴人出現提供資訊,幫助 能夠維持改變行動。
三、「修正性情緒經驗-自我交託」的歷程,更加穩固工作同盟
多位研究參與者雖然到了不同的戒癮環境學習與生活,普遍都在新環境中 感受到「自己被當一回事關注」的尊重經驗。因著他們之前都難以依靠自身獲 得成功的改變,所以當確認到這個環境可以信任後,更願意在新環境中學習戒 癮。
些微不同的是,大熊與哲哲因為剛投入新環境前,都還有持續在使用安非 他命,需要忍受停藥期的戒斷症狀。大熊因為是每周一次的戒癮課程,生活中 難免會有忍不住用藥的情況。所以,課程老師不只上課積極表示願意幫助甚至 在課後還會去大熊的小吃攤關心,這都讓他覺得這個老師是真的關心自己,便 願意嘗試他教的戒癮方法。哲哲剛到中途之家不久就因為戒斷的痛苦想要離 開,而一個異夢的神蹟顯現短時間翻轉了他的苦痛,讓他開始專注於運用宗教 來幫助學習與生活。
阿銘則感受到特定對象所展現如同神的愛,隨著對方言行舉止,阿銘都感 受到那是自律而關愛的,是有聖經根據的,於是願意將自我執念放下,放心的 聽從對方每次的建議與開導。
總結以上經驗發現,戒癮者在下定決心但對戒癮仍然徬徨的情況下來到戒 癮團體/中途之家,而可能基於對於神的信任或是對於某個人很一致而真心在乎 自己的感受中,使得他們願意放下自我原來衝動或鐵齒的性格,跟隨對方學 習。這樣的發現再次驗證Teyber與 Teyber(2017/2017)指出,案主有機會經驗 到持續被關愛與重視的經驗,使得其原先僵固的內在運作模式得以舒緩,並有 機會意識到,不再需要一個人去面對困難,改變自然就會發生。並且也補充了 陳碧珍(2013)認為自我棄絕來自於將自己交給上帝的論述。也有可能是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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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定人際互動經驗中,戒癮者願意放下原來的自我認同,放心跟對方學習。研 究者先暫時將整個過程命名為「修正性情緒經驗-自我交託」的歷程,意味著戒 癮者經歷了過往不曾有過的被看重,甚至被救贖的經驗,並依著這樣經驗的累 積,將過往的自我放下,專心跟隨其學習的過程。
討論到這裡,關於「修正性情緒經驗-自我交託」的歷程目前還有兩個需要 注意的部分。第一、同質性的團體,本來就可以協助成員擺脫自身孤立感、內 疚或罪惡感,進而減少高風險行為(馬斯洛,1970/2020)。所以也有可能是團 體帶給戒癮者安穩的力量下,這樣的歷程才有機會發生。第二、李嘉庭
(2020)曾經討論到,中途之家的環境與個人價值觀交互運作,可能形成戒癮 的支持或阻礙。所以,研究者認為「修正性情緒經驗-自我交託」的歷程,是一 種很主觀性的經驗,這可能跟戒癮者所處的戒癮動力階段有所關連。因為本研 究參與者都是經歷深刻的挫敗與失落經驗,並多次證實光靠自己無法戒癮,並 接受到神/人的幫助下基礎需求得滿足的不久後,才來到目前的環境。所以他們 更容易與團體建立工作同盟的關係。反之,如果尚無以上經驗,可能較難跟團 體達成戒癮共識,也比較難經歷到「修正性情緒經驗-自我交託」的歷程。反 之,透過「修正性情緒經驗-自我交託」的歷程,戒癮者對於改變更有信心,也 加深了工作同盟的品質。
四、開始學習將宗教的思維與行動注入戒癮生活中
多位研究參與者之前曾感覺某種無上大能智慧所帶來內心的安定,所以決 定要在新環境開始學習宗教的思維與價值觀。其中阿悟與哲哲都感受過神蹟,
決心放下過往自身的價值觀,全心學習並實踐信仰的價值觀、話語與行動來生 活,久而久之感覺自己已然改變。哲哲認為基督信仰就是愛的信仰,所以將他 人對自己的好歸功於是神給的愛,並每天透過禱告修復與神的關係。阿悟透過 佛法緣起法則的學習重新理解生命每次抉擇與其帶來的影響,並且從日常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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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觀察中領悟佛法。不論哪種信仰,也都會教導當癮頭相關的情境發生可以用 怎樣的替代思維與行動取代。
以上的討論與陳碧珍(2013)提出戒癮者因為特定的關鍵事件而有了靈性 降服的主觀經驗,並透過戒癮學習過程中形塑出心的心理結構,這樣的研究發 現是一致的。不一樣的是大熊並沒有依靠宗教信仰:大熊因為清楚自己身體狀 況,也開始反思自己對於兒子的影響,於是更堅定要練習全然戒癮,好為兒子 未來鋪路,甚至想多為兒子討一些福報,而開始加入志工行列。
這邊的階段符合TTM對於行動期到維持期的理解,戒癮者開始積極的學習
戒癮的方式與新的生活模式,而重新評估自己對環境的影響,也加強了戒癮者 的自主性,堅定戒癮改變。這邊也可以看出,戒毒村與八周周間團體在目標上 有明顯的不同。前者運用全人修復的觀點與宗教的原則來幫助建立新的價值 觀、生活模式與人際互動模式(安辰赫,2003;李嘉庭,2020),而後者單獨聚 焦在問題行為的改變上。這可能跟輔導的期程可能很有關係,戒毒村要住村長 達一到兩年,所以除了學習改善問題行為,還能夠著墨在更多的對於問題脈絡 的覺察與接受而形成內在的力量來根治心癮(Maté, 2003/2020;岡田尊思,
2013/2017)。所以,以下整理的改變歷程改變,光是透過八周團體的學習,較
難有機會體會到。
五、學習情境引發過往的負面經驗重現,透過他人開導以及進一步自我認識,
開始學習有意識地做出新選擇,並逐漸知覺自身改變
多位研究參與者在新的環境與戒癮學習中,還是會興起與過往類似的煩惱 與意念,此時藉由戒毒村內老師、心理師或牧師即時的開導,他們有機會意識 到這是自己過往的習性,而這樣的習性也為自己帶來不好的影響。多層累加的 自我認識幫助他們頭腦變得清楚,並提醒自己做出對的抉擇、思維與行動。持 續覺察和練習的經驗,也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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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親身經歷改變外,阿銘也透過長期跟隨牧師的指示,
仔細觀察學長弟兄們與非行青少年之間的互動,內在情感得到抒發、心態上有 所轉化,也開始反思自己過往的行徑與影響。對比馬斯洛(1970/2020)提到人 際關係的特質仍有其限制,對於較嚴重之病人,仍需更多的協助提供有機體的 頓悟,一種包括認知且經歷情感性的經驗,而許多領悟經驗跟過往未滿足的基 本需求經驗有關聯。阿銘藉由作為觀察者的角色,回顧自己過往被對待以及對 待其他孩子的方式,以及頻繁看到怎樣在愛的需求滿足下的教養方式,藉此達 到有機體的頓悟,並知覺自己改變。
阿悟跟哲哲更積極將信仰實踐在生活,練習面對困境:阿悟在農民組的不 舒服與領悟,更驗證佛法可以幫助自己轉念度過困難;教化師適時的開導如同 醍醐灌頂,多次幫助自己穩住信仰的思維,安頓內心,冒出了未來教化他人的 願景。就如馬斯洛(1970/2020)認為,當事人要感覺到自己被愛、被尊重、被 保護,下一層的需求才有機會達成。哲哲則在一年十個月的殘刑生活中運用愛 的思維生活,體驗到與以往被關時要保護自己的行動很不同,也運用禱告過程 來感受聖靈的指引,依循神蹟經驗為準繩,做出帶來平安意念的抉擇。
除了信仰上的學習,哲哲也從心理師專業的戒癮課程中,感受到他們所教 導要理解自身癮頭脈絡的覺察,跟信仰是相呼應的,更對於過往癮頭勾起的自 動化反應模式以及癮頭帶來的關係衝突議題有進一步的洞察。
對比到人際歷程取向心理治療,「當案主在關係中經驗到過往的負面人際互
動時,治療師給予適當的修正性情緒經驗,同時讓案主能往內觀察自己的感 受,以及之所以這樣因應的脈絡,將有助於發展彈性的人際因應策略」
(Teyber, 2017/2017)。此外鮑比(1969/2020)也提到早年有依附困境的孩 子,在未來面對外在壓力,尤其拒絕、與失落情境,較無法彈性應對。而實際 上戒癮的集體生活環境,也容易發生人際不和的外在壓力。本研究發現,因為 研究參與者大多長年用藥、打滾於幫派與物質圈,於是很自然形成一種以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