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研究結果
第五節 F4 的善終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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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掉」。但是昏迷的時候，因為太痛了，所以迷迷糊糊中當人家問我要不要治療，
我當然說要治療，當然要治療啊。然後就搞成現在這樣子，裝了人工肛門。
貳、 面對死亡的矛盾心境
我本來以為自己不怕死亡，但有一次聽到我只剩兩、三個月的時間，就忽然 感覺很複雜。後來有次我跟我朋友說「我就是想死」，然後逼他跟我說「你會死、
你會死」。他之前都說，「你不會怎樣啦」。但那次我跟他說：「你跟我講你不 會怎樣，對我來說一點都沒安慰到我，反而讓我很沮喪。你說我不會死，說你還 長著咧，說什麼直腸癌不會死啦，沒關係的。對我來說，這真是一種折磨。我寧 願你告訴我，你會死」。他聽我的話說了「你會死」之後，我又開始逼他「你說 多久?」他說「快了」。我說「多久?」他說「兩、三個月吧」。聽他這麼講，我 突然出現一種意識，突然意識到會死亡這個時間。這對我來說是另一個階段的開 始。於是我的心就慢慢平靜下來，也慢慢開始接受會到「死亡」那個點，接受會 到那個點。我想了想朋友會死啊，你也會啊，大家都會，爸爸媽媽都會，只是時 間長短而已。我早一點走，我只是早一點走。我也是希望媽媽和姐姐能瞭解我只 是早一點走，不要太傷心。我當然知道不傷心很難，而且根本不可能，一定會傷 心的。但碰到了也沒辦法，只能這樣子。
其實，我對死亡搞不好也很害怕。從一個角度來看，每個人都會死去，所以 我不怕，只是先後問題而已，所以我不怕。但有時候想想，好像也會怕，因為我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狀況。可是怕痛吧。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麼耶。你可以告 訴我其他病人都怎麼怕死亡的嗎? 啊，我知道，他們可能有小孩，有老公，可能 擔心自己沒辦法再照顧他們。嗯，她們一定很怕這個。不過，我覺得人沒了，就 是沒了。可是，我記得我之前好像有的時候也是相信有鬼，有靈魂。有時候我覺 得我沒有做壞事，所以，死後我找別人或別人找我，我都不怕。
参、為死亡作預備
那(裝上人工肛門)的時候開始，我就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我沒有小孩，
沒有結婚，家人只有媽媽和姐姐，而且幾乎都是我一個人過生活。我一個人飽，
就全家都飽了。所以我沒什麼負擔。要說有什麼牽掛，就是媽媽和姐姐吧，我擔 心她們會哀傷很久。所以現在，反而還有一點時間嘛，就幫助他們接受。這總比 被車子撞一下就沒了還好。她們至少還可以慢慢接受。
現在的生活是一分一秒地過，能做什麼就做什麼。體力已經不太好了，跟家 人去散步，一下子就累了。現在我最希望的是在睡眠中呼吸中止，一切 over。除 了壽終正寢，還有其他的「善終」嗎?至於後事，我很隨便，花最少的錢，燒掉 就好了。我不想要靈堂、發訃聞，連骨灰罈都不想要，也不會通知很多人，頂多 是最親近的人知道就好。省下來的錢就留給家人用。我養的小狗、小貓，就拜託 姐姐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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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F5談「善終」
壹、個人自主性的維持
我是乳癌病人，你知道吧。傷口像碗公那麼大，已經破掉、潰爛，而且因為 靠近心臟，心臟附近有許多神經叢，所以很痛。我現在主要是靠嗎啡貼片止痛，
然後由護理師照顧、定期換藥。我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病人，除了身體上的不舒 服，其他方面都很好，尤其是精神上一直處在感恩、開心的狀態。我的睡眠狀況 良好，每天早睡早起，而且經常可以一覺到天亮。
我在 2008 年確診罹患乳癌。因為我是台灣人、中國人，所以我對西醫很抗 拒，忌諱開刀、化療等醫療方式很忌諱，所以確診時選擇用中醫的方式醫治。如 今想來，中醫在當時是緩不濟急的，所以我的腫瘤變化很快，等到出現破口的時 候，只好乖乖接受化療。當時西醫的建議是，先以化療縮小腫瘤，之後再進行手 術。但是我一直不想動手術，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動。今年五月，醫生告訴我，
我的病已無藥可醫，可以準備後事時，我便決定接受免疫療法。
我對身體是很珍惜的，我想給它生活品質和尊嚴，不想將它弄得支離破碎。
我不想在身上插一堆管子，然後東割一塊、西割一塊的。你開過車吧。身體就像 車子，車齡到了，即使你硬去修裡，零件依然會陸陸續續，一個接著一個故障、
毀損，而且這樣硬修的方式，對車、對你自己都不仁慈。我現在對我的身體是很 仁慈的，所以不想讓任何化學物質進入我的身體。我會盡量照顧它，保持它的完 整和乾淨。
貳、知曉大限將至後的生活調適
今年五月，醫生告訴告訴我「就準備後事吧！」我很感謝他這麼直接，而且 相信我有勇氣接受實話。
我覺得生命就跟鐘擺一樣，它該停的時候一定會停，不要以為說因為我做這 個選擇或者做那個選擇，就可以多活一點或少活一點，不會的，它就是一個自動 開關，時間到它一定會停，所以你跟我說，這是我的最後，或者說這不是我的最 後，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但我希望我活著的時候是有品質的，而不是說拖著命在 那邊，沒有品質可言。如果我只是拖著，那我寧願選擇停下來。
以我現在來說，我的生命是有品質的，因為每天很開心，而且一天二十四小 時可以完全自己規劃。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人生。我之前全心投入職場、全心投 入家庭，看起好像很厲害，但我發現都是為了身邊每一個人而忙碌，然後要求自 己做到最好，可是我可能忽略了自己壓力好大，而且自己都不知道。當我們健康 的時候，並不會注意到我們有一個身體在，只是拼命往前衝，拼命使用它，好像 只有當它不舒服的時候，才意識到「我有一個身體」。之前雖然表面看起來很光 鮮，很意氣風發，但是壓力不斷地在身體裡面啃食我，直到身體給了我這麼大，
這麼很強烈的一個警訊。
現在，我只跟我自己在一起，不用去管外面，管公事、工作啊，甚至於不用 去管家裡的人。我什麼都不用管、不用做，反而是別人回來愛我。而且我吃得很 好，所以我每天都說「這才叫人生啊」，為什麼以前要那樣折磨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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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面對生病經驗的正向轉化
其實這個轉變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它不可能突然之間大翻轉，不可能。它是 漸進，需要自己去面對、去覺察生命。過去面對癌症是一種不服輸的心態，就是
「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這小事我一定可以的!」。可是我現在發現不是 這樣的。當生命裡面沒有平衡的時候，警報系統是一直在的，它一直在，你要去 理它，理它之後它就知道:「喔，你來了，那我就可以不要那麼努力博取你的注 意了。」
現在這段時間，我深深感受到癌症真的是一個恩典。我過去很認真賺錢，也 不見得過得比現在有品質。我現在我什麼都不要了，反而什麼都來了。像是，生 命裡面的豐盛，還有內心的寧靜啊，還有對世界的感恩。相較之下，以前我習慣 找人家的麻煩啊、看人家的缺點啊，你這個沒做好，你這個要更好，心裡一大堆 批判。
但是我現在發現，你連一顆小小的水果都要感恩，因為它就是一個恩典，是 來滋養你的。依此類推，對人、對事啊、對一切的一切，當我懂得感恩的時候，
當我覺得一切是那麼美好的時候，我發現所有的好運都被吸過來了，不像過去是 特地去追求才來的，而是不斷地被吸過來。我處在一個很大的磁場裡，然後所有 的好事，你只要想的，它就會發生。只要想著，它就發生，自然而然地發生。因 為我開放了。當你越開放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就會自動靠過來。
你知道乳癌的傷口是什麼樣子嗎? 我的整個胸大肌都沒有了，傷口外面只有薄 薄一層膜，裡面就是心臟。這層膜是很薄很薄的，跟春雪覆蓋在地表上的感覺一 樣。胸部的脂肪全爛光了。每天一換藥就看到心臟這樣子跳，好有意思，我可以 看見我的心臟在跳。沒怕過。這個傷口很妙，它呈現一種 OPEN 的形式，像一個
開放的儀式，讓我的心打開了。我不覺得它是因為病痛而潰爛，雖然它打開的方 式是一般人不願意接受的，但我覺得就打開而已啊，管你怎麼開，反正能打開就 好。
我對人、對事、對時間、對一切的一切都完全開放了，因為醫生已經把最實 在的告訴我: 「你要準備後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實在，或者說更漂亮的一個 ending？沒有！所以既然已經要準備後事了，我還有什麼丟不掉的? 醫生的那一 句真心話，他覺得「我不願看到我的病人到最後被隱瞞」，然後被醫藥綁票，或 插那一堆管子。他很仁慈地告訴我:「我要讓你知道真相」，「已經沒有藥可以幫 助你，要嘛你就自費選擇這樣一個醫療方法。」我真的對他很感恩。
我這段時間不怎麼用腦袋，很多東西也沒辦法想。腦袋會自然地拒絕去想很 多來自於知識的東西。知識對我現階段而言，不是我喜歡的，我已經不要那些知 識了。知識對我而言可能就像蘋果渣吧，是別人吃過的蘋果，然後吐出來給你的 蘋果渣。我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要吃那麼多蘋果渣。可是我現在自己會去吃好吃的 蘋果，我不想吃別人的蘋果渣了。我現在已經不管腦袋了，而是很真心地去感覺。
我剛剛講的這些話都是真心的，來自跟自己相處的感覺。
肆、靈性經驗的拓展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非常傻，我就是很「佛教徒」。我從大概四、五歲的時候 就非常喜歡佛教，不是因為大人的影響，而是我自己去投入的。可是我近十來年 已經進入一個無宗教狀態。尤其現在，我完全知道宗教的真相，你知道嗎？我覺 得全部都是人為的，所以我再也不願意被宗教綁票。我要讓我自己回到一個「原 我」，我不要任何宗教，我也不忌諱什麼因果或是規矩，我都不要了。一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