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翻越生命之牆：關係中的權力與生死
第五節 第三次大海嘯：從站立到再墜落
再度墜落懸崖 生命的裂縫中 我的靈魂 往下落 往下落 直至 深不可見、晦暗無光的谷底
恐懼感 如同大大小小的漩渦
一個接著一個 由內而外 一圈一圈地 擴散著 由晦暗到鮮豔 一圈一圈地 出現著
沒有停止 沒有邊際 沒有始終 它侵蝕著 我的力量 它消融著 我的存在
正義的尾聲，徘徊在生死邊緣
在自我肯定能力與我的自我力量已非昔日的此時，縱使耳邊呼嘯過因公私界 線過於分明、因擺脫「人情綑綁」而放棄友情、選擇孤獨，以及除了公事外我選 擇自認的「不從眾」或他人評斷的「不合群」（不參與同事間的餐飲或郊遊活動），
而有著他人的不滿或負面情緒之言語或眼光，我都能在孤獨中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但是，在返回工作後已一年四個月了，連權威都能「誓死抵抗」的此時，為何還 會再度墜落？
是的，我的誓「死」抵抗這般的「決斷」，真的成就了我銀行生涯的死亡之 路！若銀行的工作生涯就是我「全部」的人生，此時的我，彷若走到「生命的盡 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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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正義」反擊，為我帶來的只是「暫時」的自我平衡，在權威「世界」
底下，它帶給我的，是接踵而至更強大的「壓迫」。已經不記得是何事引起的，
只記得在「絕對不去」與「互給顏色」的權力張力及拉扯下，畢竟我還是整個大 團體中的小個體，諾大體制下的孓然一人且無任何友情支持，日漸承受的龐大壓 力，讓我前行的步伐漸趨不穩，也不知道是否是一個踉蹌、兩個、還是三個踉蹌…，
日漸無力的雙手與雙腳，讓倒下後的我慢慢地開始困難爬起…。
從偶爾到頻繁、由小至大的情緒與身體痛苦，以及已難以計算的因人際壓力 而產生「嚇到快要死了9」的極度恐懼感與窒息感，讓我在環境中再度感到顫慄；
不知同事們還會所為何事與我對未來的「失控」疑慮，讓現存的恐懼感更加擴散、
與對負面的情境更擴大想像，來回的負面循環更加深了我整體的不安全感；此時，
已從對「環境」的不信任，開始到對「整個世界」產生了不信任了，自我的無力 漂泊與失根感瓦解了我長期努力鞏固的自我力量。極度驚懼後是潰堤崩解的自己，
在灰暗的世界中望著茫然的未來，無數次地問著「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的 世界是怎麼了」…可能是這種跌落懸崖、瀕臨死亡感的異常恐懼，帶來了我對自 我、對世界在「整體認知」或是「價值體系」上的改變。
我的恐慌及瀕臨死亡感
爆裂後的破碎 是靈魂的碎片
像是一株 隨風漂搖的草 與即將凋零的花 像是一個 漂泊無依的魂魄 飄蕩在灰暗迷濛的天地間
失根的 無力的 漂無定所
9「嚇到快要死了」：還記曾數次於在關帳完成後，我順道到銀行附近的中醫診所為我長期以來的
「喉嚨緊縮卡住感」領取誤以為的「感冒藥」，而數度被當時的中醫師在為我診脈後而出現的「怪 異表情」，也曾不解地問我：妳看起來很好呀！怎麼妳的脈博與心律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後 的快速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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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離的 斷裂的 彷若離世 我 到底在何處 世界為何如此的陌生
為何 我的雙手 抓不到任何東西 為何 我的雙腳 踩不到地
我 到底要去哪裡
在無盡無依的天地間 我要去哪裡
我的恐慌，讓我站在原有的世界，卻感到陌生，彷若我已不是活在此處的人 了；我的恐慌，彷若漂泊的魂魄，區隔了我與自己的距離，同時也失去了我與大 地的連結；我的恐慌，如同失控的方向盤，讓我帶著失控的恐懼駛向未來之時，
更加削弱現在的力量；我的恐慌，讓我對世界的安全性，徹底的破碎；我的恐慌，
打開了囚禁在遠方的死亡陰影，不斷地向世界擴散，近到眉宇屏息之間；我的恐 慌，彷若重擊般的心跳，撕裂了我活著的穩定與力量；我的恐慌，讓我在生與死 的驚懼替換中，苟延殘喘…。
記得那些日子的驚嚇不斷，在銀行除了工作需要與人交談外，幾乎沉默少言，
因內在力量的漸失，更無與他人權力抗爭之舉。也因內在恐懼感的與日俱增，再 度因心理連結，對主管或同事們的負面言語更從外在恐懼深化了內在恐懼。
記得那些日子的驚嚇不斷，不但已無力應付銀行的人際受挫，連帶將這些受 挫經驗擴展至下班後的個人生活之中，恐懼感的延伸與擴大，從人際到空間、甚 至連結到對世界的不安全感，將我整個人淹沒而日日活在驚恐中，在當時，我下 班後的狀態，是這一年半以來首次讓外子感到害怕與無助。
再度面對我的諮商老師已經是一段時日之後了，近一年半來的諮商陪伴，我 的自我力量的成長與自我照顧能力的提升，早已讓從每週一次的會談，延長幾乎 近一個月的一次會談。記得的是，見面後，我的潰堤大哭，以及「我想要離開（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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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的絕望，雖然在諮商老師的陪伴下我逐漸好轉與穩定，也消散了我這一 段時日所累積的巨大不安全感與恐懼感，只是，我的「真的想要離開」，開始為 我與諮商老師所正視了。長期對人際互動的真感情，從失望到絕望，我的信任感 也從對人、對環境、到對世界的層層剝削而崩塌。這一年多來，我在工作場所為 了獨立自主、伸張正義而遠離負向的人際連結，連帶也捨棄了可能尚存的正向人 際資源。到此時，在對人性的失望、對信任的崩解、對世界的孤單之下，連長期 努力奮戰、累積夠強壯的自我力量都能在「壓力」下潰散，我在銀行工作的生涯，
真的「一無所有」了！
生命的破局
「社會性自我」的逼近死亡，如同「死亡」前的種種自我心智上的剝離，像 是我的某個東西10跟這個我們「習以為常」的世界之勾連，斷了；與權威抗爭的過 程和「兵敗如山倒」，讓我從幾年前依靠公職工作的社會光環、與活在他人讚賞 的眼光中，盡數退去，像一個洗盡鉛華、隅禺獨行的老婦。而我，踏入恐慌如同 踩落裂開來的地基，往下掉的過程中，一層層剝落的是：成長過程中為了「活下 去」而抓取的種種社會價值與期待的「外在依憑」。人，只有在「瀕臨」死亡時11， 才會真正明白，生命中「甚麼也帶不走」的破局！
此時的我，甘願了！臣服在這「破局」之中！在諮商老師的陪伴下，一年半 以來的雙方努力，我真的盡力了，讓我走吧！讓我走吧！曾經有對雙方父母的交 代與否，此時，已不再影響著我了，因為，這是「我」的人生選擇！
10 「我的某個東西」，活著的常態，對感情的眷戀與對現象的糾結。
11 瀕臨死亡，我的恐慌症狀：吸不到氣的窒息感、心跳加速…，當時並未知曉這些是恐慌症狀，
只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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